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关谡脸庞彻底黑了下来,眉眼凌厉的觑着端方少年,只见他耀目载智,于肃威杀凛中侃侃而谈,无惧危境,无忧身险。
凌湙甩了一把宽袍锦袖,金丝在皎洁的月夜里闪着灼灼辉芒,他仰望长空,似数着满空星子般再下一锤,“你可知,您那好孙儿纪伟仝压了谁?呵,要不我怎么说他狂悖的令人咂舌呢?他呀~日前已与五皇子宾主尽欢,收了五皇子府中一舞姬为外室,日日春霄苦短,坐拥美人殷切,好不快活呢!”
一个孙辈,就敢仗着家中势去与皇子交往,满京里的纨绔堆,约莫也就只他如此有胆识了。
纨绔第一要素,就是得遵循父祖立场,和谁好,和谁仇,都是有游戏规则的,便是家中长辈,也当多有提点,不是谁都能亲近,引为朋上席的。
纪伟仝的行止,等于违背了家族意愿,一旦事发,身为大家长的关谡,绝对跑不脱站队的嫌疑,届时,他将受到己方立场上,所有人的攻击。
关谡再也维持不住面目,神情显出一瞬的震动,勉强压制住了惊心晃神,直抵着凌湙的眼睛,凉嗖嗖道,“你还知道什么?”
凌湙乐眯了眼,“保川府黄铭焦,在任上收了个美艳的妾室,尔后以京中婆母无人侍奉为由,打发了其妻田氏回京,你知段高彦喜人妻之癖好,便委以他一探黄府之由,哄得田氏供述出了黄铭焦在任上私开盐井之事,而其间最令人费解的是,那名美艳的妾室,是出自荆南陆府,关阁老,如某没打听错的话,荆南陆府,是尔舅家?阁下当真好算计。”
边城生意最先打通的就是保川府,那里连接着四方商道,是个中枢交汇区,黄铭焦位置如此重要,他当然要使人深挖的。
凌湙看向面色由莫测转向阴郁的关谡,笑的一脸和煦,声如春风般睦人,“闻阁老有意抬举黄彰,可无奈前头顶着个袁芨,袁芨手中掌着中书门,你们若要彻底掌控朝堂,中书门就必须到手,他扶持黄铭焦,予他进太常之惠,利及其叔黄彰,一整个脉胳下来,似乎没你什么事,人不是你的,势不在你这边,你怎么办呢?好在,地方势力容易渗透,人为财死亘古不变,色字头上一把刀,你以美人计诱得黄铭焦瞒天过海,藏下了私开盐井的事,他在任上赚的盆满钵满,已经看不上太常寺卿之职了,美妾妙言,钱能使鬼推磨,于是,不久之前,你收到了他买户部尚书的请廉银,共计一百八十万两,折成金票装于珍宝匣当中,以贺尔生辰为名,送至府内,关阁老,这笔钱财可香?”
四周刀兵出鞘,关谡目露凶光,一副所有人都走不出此院的狠戾,咬牙低语,“你是如何知道的这般仔细?是谁?”是谁背叛了他?
凌湙撒开手转了一圈,比划着一身锦绸,笑道,“你身边尽出一些贪财敛色之徒,倒有何资格得我青眼?关谡,是你太高估错综复杂的地方网了,以为外行入不了毂,可人呐!总有私心在的,他们也要过日子,也要养妻儿老小,只需稍给一点点利,自然有人愿意领我入毂,比如,那盐井……的具体方位图,我有!”
黄铭焦宁愿绕过太常寺卿,选择同级的户部尚书,就是为了好继续隐瞒盐井的存在,让户部查账时漏过保川府账目,只要他把住了户部,即便调离保川府,那盐井也依然会是他的。
巨额财富面前,别说叔侄,便是父子,都做不到剥肝剥肺,他与黄彰离心早晚的事,而这结果,也正是关谡要的。
无论黄彰最后投了谁,明面上归了哪方,只要黄家参与进了私开盐井之事里,那也就等于一只脚悬在了崖下,关谡拽的,也就是那只落在崖边上的脚。
闻高卓的人,若有一只脚站在他的圈里,两方交错,行事中有你有我,想想就很刺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