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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,划开地上的麻袋,还没瞧清楚人,先看见一滩烂泥似的碎肉。是失了手脚的扶光。
祝衫清蹲下身,并不在乎扶光这难以入目的模样,她道:“你肯定很好奇,我也很好奇,当年那场火摧残了万物,乡亲们的房子都成了一捧灰,为何偏偏这座土房子不倒,十二年了,我有了些眉目,你呢?”
扶光的脸也成了烂肉。他闭上眼,并不多做理会,总之祝衫清不会让他死,他也死不了,若说还有什么折磨,他早不在乎了,剜肉抽髓都已然成了家常便饭。
“我妹妹已经被你挫骨扬灰,黑姥姥将她的魂魄吃得渣都不剩。可我待你不薄,将黑姥姥改造驯化过后,现在到你身体里已经伤不了魂魄分毫。”祝衫清自顾自地说着,“不过你明白吗,这土房子不是不倒,而是它已经不是座房子了。”
“先是我的那位疯娘,她被你吸食过后,护子心切,怨气很大,便化身成了这座房子,不料她成了残缺厉鬼,却丢了神智,不知道谁该杀,谁又该护。你能发现小妹,想必正是被这疯女人无意间吐出来的。后来,小妹回来了,疯女人怨气消散,这房子便是小妹。小妹她还想保护我,便一直死不瞑目,小疯子果然是小疯子。”
她语出惊人,令扶光转了眼珠,定定瞧着她。祝衫清情难自已:“你不要怕,不要怕好吗?她……她其实一直在等你,很是想念你,如今我将你送来,途中你的味道已经令她喜爱得发了疯!你没有听见吗,小妹的声音……”
正当她说这话时,身后传来焦急地“笃笃”声,木门急剧地颤动起来!祝衫清欣喜若狂:“你听!她,她说她好饿!你当日是不是也很饿,我明白你,我都明白你!你瞧瞧小疯子,很厉害是不是?嗯,她从小就很出色,如今只剩一点魂魄,一丝怨气,也能开魇……”
祝衫清将绳子挂在门上,另一头正系着麻袋,她道:“既如此,你便进去,同祂好好叙叙旧吧!”
“轰!”
木门中伸出条浑身是绒毛的黑色长条物,仿佛正是根舌头,它猛然舔舐卷起,门“嘭”地声合上,适才扶光躺过的地方只剩一滩污浊的血……
“救命救命救命!”扶光猝然声嘶力竭,他竟出乎意料地喊出了声,“救命救命,求求你求求你!放过我——”
一个“我”字戛然而止,里面仿若燃起了熊熊大火,烧得一切都在爆裂,倏忽夹杂着少女的笑语,还有哀戚的哭嚎。
正如祝衫清所言,这座房子不是单纯地吃掉扶光,更是一处别样的魇境。为什么别样呢?因为这魇境成了戏台,扶光被困在其中,一遍遍经历祝衫清经历的——流浪、丧亲、全家惨死、家破人亡。更是反复回到厘祟门的牢狱中——被凌辱、被扒皮抽筋、被瘟猪的血胀烂经脉……
十二年的筹备,这才是她的计划。
祝衫清无动于衷,却流下两行血泪。
祝衫清忽然踉跄两步,嘴唇发白,冷汗淋漓,她拿剑撑地,踽踽朝前走去。
“解铃还须系铃人,你怎么不懂?”
她叹了口气,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。
祝衫清越走越远,来到了那间酒肆。厘祟门建立之时带来过一星半点的人气,如今白驹过隙,兜兜转转,酒肆又只剩她一个过路人,一个失魂的潦倒客。
然而这次她没来得及挖出林子里埋的酒。
祝衫清怔怔地跪在林间,力气尽失,连剑都握不住。她满脸的泪,也满脸的血,林间竹叶如刃,随风而落,给了她千刀万剐。
很高兴,我该很高兴才对……
可她却蓦然呕出一口黑血来,意识散涣,遽倒在了竹林间。